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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4章 “我只是請你幫忙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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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4章 “我只是請你幫忙……

“我只是請你幫忙而已,並不勉強。”朱翊鈞看著薛素素,真誠道,“無論如何,我會保證你母親和妹妹的安全。”

薛素素看著他,看了半晌又點點頭:“好,我幫你。”

朱翊鈞點點頭,一擡手:“走吧,送你回去。”

薛素素帶他們走的時候集賢閣的後門,敲了兩下,門就開了。

朱翊鈞接著月光往裏張望,卻不見人,低頭才看到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孩兒。

那孩子一臉謹慎,看到是薛素素才放下戒備:“薛姑娘你可算回了。”

薛素素摸摸他的頭:“謝謝你元寶。”

那被叫做元寶的小男孩說道:“你要再不回來,我可就去找李將軍了。”

朱翊鈞與劉綎對望一眼,這個李將軍指的應該就是李征蠻,那位薛素素的狂熱追求者。

原來薛姑娘還給自己留了後招。

隔日,郭行又派人送來請帖,仍在鶴鳴軒。

前一晚,朱翊鈞在眼皮底下帶走張誠,對方後來反應過來,必然心生惱怒,這是讓他去給個說法。

朱翊鈞早有準備,他帶上薛素素一同赴宴。

薛素素一改之前的拘謹,殷勤而主動,把老太監哄得喜笑顏開,對朱翊鈞也卸下了防備。

郭行舉了舉酒杯,誇讚道:“小爵爺不愧為風月場中的高手,不管多清高的女人,都能治得服服帖帖。”

朱翊鈞笑得漫不經心:“十年一覺揚州夢,贏得青樓薄幸名。”

他既沒有去過揚州,也並非青樓常客,無非演技精湛罷了。

這些日子,朱翊鈞晚上拉著劉綎和薛素素,出入各種宴席酒局,白天就帶著馮保、陸繹等人在街上閑逛,感受一番南京城的市井生活。

上午,他路過一條小巷,忽然聽見朗朗讀書聲,這才發現,旁邊有一間私塾,夫子正帶著學生讀《論語》。

朱翊鈞擡頭,竟又發現了樂趣,院墻上,不但停了只鴿子,還趴著個孩子。

那孩子他認識,正是當晚集賢閣為薛素素開門的元寶。

朱翊鈞足尖一點,站在墻頭,看那孩子熟練地攀上墻角一棵大樹,無聲無息進了院子。

他猜不到這孩子要做什麽,便遠遠地看著,只見元寶彎著腰,小跑著到了學堂外,扒著窗戶往裏張望。

朱翊鈞以為裏面有他的小夥伴,卻見他嘴裏念念有詞,還跟著夫子搖頭晃腦,這才明白,他是偷偷溜進來讀書的。

夫子一回頭,發現了他,怒道:“又是你這個小龜奴!”

說著,他放下書本,快步走出課堂,操起門口的藤條,就要打:“說了多少次,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,你還敢翻墻進來,看我不打死你!”

學生們擠在窗前看熱鬧,還有人起哄:“小烏龜!小烏龜!”

元寶嚇得撒腿就跑,想要原路返回,卻因為慌張,怎麽也上不了樹。眼看夫子的藤條就要落到身上,急得他眼淚都下來了。

千鈞一發之際,有人從天而降,抱起他,一躍上了圍墻。

元寶懵了,夫子也懵了,屋裏的學生們仍在起哄:“哇!”

“好厲害!”

“大俠,我要跟你去闖蕩江湖!”

朱翊鈞與他的迷弟們揮揮手道別,拎著元寶跳下圍墻,瀟灑離去。

他帶著人來到秦淮河邊,摘了個茶鋪坐下。元寶認出了他:“你是那天送薛姑娘回來的……小爵爺!”

朱翊鈞把一碗桂花湯圓推到他跟前:“你想讀書?”

元寶點點頭:“想。”

朱翊鈞又問:“為什麽想讀書?”

元寶怔楞片刻,搖頭:“不知道,母親臨終前,要我好好讀書。”

元寶有大名,跟他母親姓林,叫林維楨。母親是罪臣之女,入了賤籍,從小就教他讀書識字。不過,在他六歲那年,母親就染病去世了。

林小姐塞給他一枚玉佩,叮囑他要好好讀書就咽了氣。他親眼看見,母親被人用一床席子裹起來,擡出去埋了。

老鴇留他在集賢閣幹些雜活兒,給他改名叫元寶,寓意財源廣進。

元寶謹記母親叮囑,要讀書,周圍的人都笑話他:“你一個賤籍,又不能考功名,讀書有什麽用?”

只有薛素素對他好,時常將客人剩下的水果點心拿給他吃,閑暇時也會教他讀書。

可薛素素也沒讀過四書五經,教不了他做文章,他只能跑去附近的私塾偷聽,還時常被夫子追著打。

朱翊鈞還了解到,元寶其實已經十歲了,只是,母親去世之後,他時常吃不飽,也不長個,看起來只有七八歲。

朱翊鈞摸摸他的腦袋:“涼了,快吃吧,吃完送你回去。”

他想了想又問元寶:“你想回去嗎?”

元寶搖了搖頭,又點點頭:“我要回去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我要保護薛姑娘。”

朱翊鈞摸了摸他的腦袋,又讓王安到點心鋪去買了一盒點心,這才送他回集賢閣。

隔日,朱翊鈞接薛素素赴宴,房中有人,薛素素正在“接客”。

房門大開著,朱翊鈞也不客氣,擡腿就走了進去。

書桌後,侍女鋪紙研墨,薛素素與那恩客各自揮毫落筆。

朱翊鈞對書法一向感興趣,便走到書桌前。那書生寫道:“寒站萬戶滿,黃葉下空城。叢菊堪垂淚,江流不住聲。病惟詩得意,貧覺酒多情。同是傷搖落,秋天日暮行。”

這是一首離別詩,看來此人是來道別的。

“過幾日,我就要上京趕考了。”

薛素素欠了欠身:“預祝屠公子金榜題名。”

那姓屠的書生又道:“待我歸來,你一定與我演一出《曇花記》。”

朱翊鈞不知道曇花記是什麽,也沒上前打擾。又見薛素素提筆在紙上落下兩行小楷,回贈一首送別詩。

姓屠的書生告辭離去,與朱翊鈞擦肩而過的時候還沖他一點頭,仿佛對這屋子裏多出個男人這件事,並不驚訝。

薛素素把人送出門,轉過身來,朱翊鈞已經繞過書桌,正在欣賞他們剛才寫的字。

看落款處,那個書生原來叫屠隆,名字很特別,乍看之下還有點驚悚,明年會試的考生,朱翊鈞記住了。

朱翊鈞問:“《曇花記》是什麽?”

薛素素道:"是屠公子所作戲曲,講的是唐代功臣定興王木清泰,受高人指點,頓悟迷津,看破紅塵,舍去功名利祿,尋仙問道的故事。"

“他說了好幾次,我適合木清泰夫人一角,非得叫演一回。”

朱翊鈞笑道:“他既有此心,還參加什麽會試?”

薛素素不答,從旁邊抽了張紙遞給他。朱翊鈞接過來一看,是小楷所書《黃庭經》:“這是你寫的?”

薛素素點點頭。

朱翊鈞細端詳那副字,不難看出,每一個字都經過精心設計和雕琢,字形洗練,線條端莊,華麗絕艷,極具韻味。

看到她的詩和字,朱翊鈞有點明白剛才屠隆離開時的坦然。

雖說集賢閣是妓館,薛素素是這裏的歌伎,與其說屠隆是來狎妓,不如說,他欣賞薛素素的才華,並將她視作有著共同志趣的好友,沒有男女之情,也就不存在占有欲。

此時,樓下傳來幾聲喧嘩,朱翊鈞探頭一看,幾個孩子在打架,最小的那個正是元寶,他一個打好幾個,被打倒了,爬起來又沖上去。

朱翊鈞叫他上來,見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,問道:“他們欺負你了?”

元寶說:“他們搶我的點心,又仍在地上。”

朱翊鈞因此興師動眾,專程叫來老鴇,讓那幾個人向元寶道歉。

老鴇迎來送往這麽多年,為姑娘爭風吃醋的見了不少,為個小閨奴出頭的還是頭一次見。

經過幾次宴席,朱翊鈞已經大致摸清楚了張誠在南京這幾年,都幹了些什麽好事。

穆宗每年都要選秀,江南出美女,他就點名要太監挑選江南女子。

張誠當年就負責此事,整個應天府,家中有十至十六歲女兒的人心惶惶,有錢的就拼命給太監塞錢,逃過選秀。

張誠等人正是借此大肆斂財。

除了舍財免災,還有個辦法,隨便找個男子,許下婚約,逃過選秀。以至於,當時無論身份、年紀,只要是個男的,哪怕是乞丐,都很搶手。

然而,幾年之後,小女孩兒長到成婚的年紀,卻發現,當年許下婚約的,有家徒四壁的,有殘廢的,甚至還有六旬老翁。

於是,女方家裏要求接觸婚約,每年,應天各地衙門都能接到許多類似案件。

聽到這些,又想到東西六宮塞滿了的後妃,朱翊鈞一個頭兩個大,這些都是他爹生前造的孽。

除此之外,張誠斂財的主要方式還有織造。朱翊鈞聽他親口說過這樣的話:“眼下,今上年輕,正在長身體,每年都要置辦一匹新的冕服、袞服、弁服、常服等等……再加上兩位先帝留下的那麽多娘娘,可是一筆不小的花費。”

言下之意,每年他們都能從中狠狠地撈一筆。

不僅如此,他們還從來往商賈、修建水利、地方軍餉、稅賦、甚至朝貢中想盡各種辦法搜刮錢財。

朱翊鈞跟他們周旋了這麽多天,該了解的情況也了解得差不多了,準備收網。

當天夜裏,張誠與他的黨羽正在鶴鳴軒醉生夢死,喝得正盡興之時,大批東廠和錦衣衛將軒榭圍了個水洩不通。

緊接著,絲竹之聲戛然而止,紗帳掀開,三人走進軒榭。張誠一手摟著美人,一手端著酒杯,不知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膽,敢來壞了他的雅興,正要發怒,定睛一看,為首之人有些眼熟。

可不眼熟嗎?那可是當今身上的伴讀,司禮監掌印太監、東廠提督。

雖然不知道馮保為什麽會出現在南京,但還是慌慌張張跑過去,跪下要給他磕頭。

馮保手中捧著聖旨:“南京守備張誠接旨。”

片刻怔楞之後,所有人酒醒了大半,慌慌張張跪下來,跟著張誠一同接旨。

聖旨羅列了張誠在南京這幾年犯下的罪行,一條一條都寫得明明白白,不容他狡辯。

還有他的幹兒子郭行,以及在各部籠絡的走狗,一個也跑不了,全都押入詔獄,由鎮撫司慢慢的審訊。

張誠是內臣,郭行是錦衣衛。一個是皇帝的家奴,一個是皇家禁軍,都不屬於朝廷。

朱翊鈞要處置他們,自然也不必通過內閣,也不用置喙張居正,先把人關起來,慢慢的審。

抄家、追贓、賠款、沒收家產,一樣也少不了。

張誠一開始還喊冤,要回京面聖。在劉守有手底下僅僅一個晚上,南京守備那土皇帝一般,不可一世的架勢蕩然無存,披頭散發,遍體鱗傷,老老實實認罪。

他顫抖著嘴唇問劉守有:“我有一事不明白,陛下如何知道南京的事?”

劉守有笑道:“你跟他喝了好幾頓酒,還沒想明白。”

張誠眼中滿是驚恐:“我就說……眉眼如此熟悉,根本就沒有什麽小爵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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